大学校园的电视梦想
每次走进校园总是非常高兴,但内心也会很复杂。因为我会想到我当年在学校时候的那些日子。我自己觉得那是很短、很短以前的事情,但是看到你们之后我才意识到:其实已经过去了相当一段长的日子。曾经我跟你们是一样的。我想在礼拜五的晚上、既然是下大雨的时候,有一个在传媒工作、以前也是学生的一个人,回到校园里面,我们来分享她的心理历程,我们来分享她的一些工作经历,我想我也会冒雨、放弃晚自习的时间,来到这儿,听听她有些什么话要说。
每次走进学校我总是会很感慨:我想到当年我进大学之前,我对我未来生活的设想。我没有一个具体的理想,我只有一个很朦胧的、很模糊的认识。我希望自己可以过一种很精彩的生活,我希望我的人生可以很精彩。现在如果你问我是不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我不敢说我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但是在那个时候,在我的学生时代的时候,我相信我跟你们一样,我相信我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虽然我不知道我的理想是什么、我具体想做什么,但是我知道我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物,用英语也就是说:I want to besomeone..那是我在那个时候很真实的一种感受。于是我是怀着这样一种心态,进入大学校园的。在我看来走进大学校门以后,从此我的人生就会变得非常精彩,跟高中生、中学生完全不同。那么我大学上的是北京广播学院。我不知道我跟大家在走进学校之前的历程是不是一样,我考进广院、我选的专业是外语系的国际新闻专业。因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因为我一向都是做事凭自己兴趣的,有一些我行我素的人。我的父母也一直让我按照我自己的意愿、按照我的兴趣来选择我的人生。我爸爸告诉我说:“到了18岁,18岁以前我还会管你;18岁以后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你自己选择。”我在那个时候我知道我喜欢英语,我想做一个跟语言有关系的工作——这是我在那个时候最朦胧的一个认识。
进了广院以后,我希望自己有一个很丰富多彩的校园生活,做一个很出风头的大学生,但是广院给了我当头一棒。我不知道天大是不是这样,在广院每年新生入学的时候都会有一个新生汇演:会有一些新生表演一些节目,也会有一些高年级的学生表演一些节目。我在小学的时候练过一段舞蹈,老师就说:“那么你就表演一段舞蹈吧。”我说:“好呀。我有一个看家的保留节目叫《敦煌彩塑》,是舞剧《丝路花雨》中的一个独舞。我就表演这个。”我的一个高年级同学知道以后说:“你找死呀!”他说:“你见过广院的舞台是什么样子的么?”我说:“我见过一些舞台,不知道广院的舞台有什么不同。”他说:“广院的舞台不管你是谁,来我就把你灭掉!”他建议我先看一次,然后再决定上不上广院的舞台。然后我就害怕了,我到后来我从来不会怯场,但是在那一刻,我真的是怯场了,我临阵脱逃,那次演出我说:“我不行,我不想参加了。”后来没有参加。谢天谢地,幸亏我没有参加,因为那是我见过的最可怕的一个舞台:高年级他们的想法就是新生来了我先要把你灭掉——灭掉你们的锐气。所以从那里以后,我上过很多的舞台,但是从来也没有上过广院的舞台。而从那一刻也就奠定了我的整个我大学生活五年(因为国际新闻专业需要五年)的基调:我大学生活过的和我期望的刚好相反,我是一个非常刻苦的,甚至有一些单调的很默默无闻的一个学生。而我不甘愿过那样的日子,因为在我心里有一个特别明确的想法,我有一种直觉就是我先在一定不要着急。英文里面有一句话叫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十五分钟,我想我的这十五分钟会在我的这大学五年里发生,但是他有一天会发生。而现在我有这样一个环境,我有这样一个机会,我所要做的就是我学我所能学到的东西,去体验我能体验到的一切。我想有一天属于我的那个机会一定会来临。我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机会,什么时候会来,但是在我内心深处我一直坚信这一点——它有一天一定会出现。
我是一个偏科很厉害的人,从小到大我非常讨厌理科。我想当某个人他对一方面有兴趣、有特长,那么它的另一方面一定不会学得太好。我是文科还不错,英语非常好。我的大学五年过得非常愉快,因为我学的是我所喜欢的专业。我相信把你的兴趣和你所学的专业融合在一起,那种快乐是无法言传的。所以大学五年我做一个很乖的学生,学习成绩非常的好。但是当我从大学三、四年级开始,在那个时候中国电视界开始出现一种现象——在屏幕上出现了英语新闻。开始出现一些主持人,他们不是北京广播学院播音系的学生,而是外语学院的学生。这个时候让我突然面对电视,内心便有了一些躁动。我不敢说那个时候我的内心就已经明确我就要成为那样的人,做一个主持人——我没有。
但是在那个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也许有一天我会和电视这个行业有一些关系,但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实现它。后来大概是在92年的时候,北京在申办2000年的奥运会,动员全市人民参加的一个活动:英语演讲比赛,希望北京的市民都能够积极地参与。我当时看到报纸以后内心突然一动,广告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果你能够进入比赛的前十名的话,由于这次比赛是由电视台直播的,你可以获得在电视台实习的机会——就是这么一行字决定了我今后的事业。我觉得在突然的一些场合下,你会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做的一些事——我就在那一刻我认识到我想做电视。虽然还不太鲜明,但是我已经意识到了。于是我心动了,我就想去参加。如果在座的有朋友看到那本书的话就知道我在那次比赛中我得了第一名。好像那时候人们的脑海里有这样一种想法就是学外语的人应该去做主持,因为如果他外语讲得好的话,那么他的中文也应该不会太差,他应该可以面对镜头侃侃而谈。
我总觉得一个人他再有能力、运气再好,如果外界大的环境不给他一个发展的机会,一个再有资质的人都可能没有机会去证明自己。在这一点上我觉得我很幸运,因为在那个时候我碰到了一些人愿意给我这样的机会,愿意给一个从来也没有做过电视的人这样一个机会。在那个时候,我作为一个广院的学生到电视台去实习过。当时是在中央电视台的英语新闻实习。因为是在实习,所以我不可能出图像,每天做一个翻译、配音的工作。但在那个时候我已经感受到了电视的魅力。当时的英语新闻不像现在这样有一个专门的频道,播出时间非常晚,而且不能固定,有的时候到了晚上十一点钟、十二点钟,但是我总是要将那个新闻看完。我之所以要将那个新闻看完就是我可以在新闻的最后,听到“Chen Luyu CCTVNEWS”。就为了听着几句话,我觉得在当时特别的“酷”!你可以想象,只是一个学生,你的声音还有你的名字能够从电视上听到,让你觉得很不真实,已经作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电视主持好梦成真
于是有一天中央电视台的导演到广院去招人主持《艺苑风景线》,就挑中了我。他们挑中我就是因为他们觉得我和其他的学生不太一样——我不是播音系毕业的,我的语言及整个风格和他们都不一样,所以就挑上了我。他们非常的冒险,因为他们不知道我是不是一个可造之材。
起步并不像我想象得那么顺利,当我现在回想我的节目第一次播出时的感觉是非常恐怖的——现在我可以非常自如的面对电视看我自己的节目,很自然——但在那个时候,我记得《艺苑风景线》第一次播出的93年夏天的当天晚上,我知道要播出了,从下午开始我就希望全世界停电!我特别、特别深刻地记得当时的感受就是全世界都停电——至少北京停电,让我周围的人谁也看不到那个节目——因为我觉得通过屏幕看到自己跟听到自己的声音完全不一样:她是你,可又不完全是你。
而且那个时候我的造型现在想起来是很恐怖的,虽然现在还有很多观众给我写信时候说:我还记得你第一次主持《艺苑风景线》的时候穿了一件什么花色的裙子,梳着一个前面刘海齐齐的头发,从一个大的气球后面走出来的样子——很清纯。如果那个样子叫做“清纯”的话,我不知道“清纯”的定义应该是什么样子——因为那时候的样子真的是很傻、很惨不忍睹。但是那个时候的我是很有勇气的,因为我对当时的电视是一窍不通——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无知者无畏嘛,所以我完全不害怕。而第一次节目播出之后我就意识到电视的魅力和电视的威力:第一天晚上节目播出以后,第二天一早我去和朋友在一个地方吃饭,我一进咖啡厅,咖啡厅的小姐就说:“哎呀!我昨天刚看过你的节目!”在那一刻我整个人傻了!我今天依然记得当时的感觉:我觉得不可能,因为(电视上的)“那个人”化着妆呢,我没有化妆;而且“我们”穿着不同的衣服。
我觉得“那个人”和我不太一样,根本就不可能“认识”我。在那一刻我意识到电视的传播能力——因为它是由声音的、有图像的——它能够在短时间把一个人的语言、形象传播到很广泛的地方,让很多人能够看到你、听到你、了解你。我想在那一刻我意识到电视的魅力、威力——电视可以把优点无限制的扩大,也可以把缺点无限制的扩大——这就是电视!我不能说我在那一刻就开始喜欢电视了,我只能说我被电视迷住了,因为那时我对电视依然是完全不懂。
凤凰涅槃成就明星梦想
真正对电视越来越喜欢、越来越充满一种敬畏的心情是在对电视了解得更多之后。也就是在进入凤凰卫视之后。在中央台做的那些节目可以说我的起点比较高——因为在我起步的时候、在我对电视还懵懂无知的时候,我是在一个国家级的大台起步的——这给我日后事业的发展奠定了一个很好的平台,一个很好的基础,所以我一直很感谢那个地方。但是真正对电视开始了解是在我进入凤凰之后。
在这之前,(因为我是一个比较随便的人,我不是一个做是很有计划的人)经常会有朋友和记者问:“鲁豫,你明年的计划是什么?”或者是“你今后事业的计划是什么?”首先我有一个特点:如果我内心真有一个计划想做些什么,在我做成以前我特别不想说,我总觉得如果说了以后那就不灵了。如果我做了以后那么所有人都会知道,那为什么我做之前要说呢?这就是我内心的一个很“怪”的一个想法。第二个我总觉得,到了那个时候,你想做什么、你该做什么你内心一定会知道,一定会有一个声音告诉你:你该做这个了。我觉得跟着内心的那个声音走比较好。
我在离开中央台之后,我只想到国外去念书。我想在学校的时候每个人都会有这样一个梦想,尤其我在上学校之后,学校里每个人的人生轨迹几乎都是:上大学、毕业、考托福、出国。那时候还没有“海归派”这个词,如果那个时候出国的话,现在也该回来了,开始下一步的事业发展。
那个时候我也想,我原定的那个舞台还比较小——我身上有很大的力量我还找不到释放的空间——那种滋味是挺痛苦的。因为你在成长,但是你找不到适当的空间,你就需要否定。那么如果改变的话,那么改变现状,离开央视就是一个很容易接受的想法。那时候我就想,既然我一直想在国外念书,不如我就去国外念书。但是到了国外之后我才发现我对电视的感情应该是很深的了。
当时在纽约,95年或96年,我参观了纽约的CBS,那时的CBS的晚间新闻采取的是双主播制,而三大电视网的晚间打擂台的新闻都是男主播。我看了他们晚间新闻的现场直播,对我的震撼非常大。他们直播的时间有点像现在凤凰资讯台的直播时间的感觉:一个很大的空间,二楼是由玻璃组成的很大的开阔式的,很多工作人员在忙,经常会有人第一个稿子给主播,而两位主播就坐在那里有条不紊的播当天的新闻。我就站在旁边,一个暗的地方看他们整个的直播过程,在那个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我是非常非常想做电视的,这是我真正喜欢的——虽然当时我不敢把它叫做我的事业,但是它是我真正喜欢的一个工作。
后来我在纽约的一个朋友,他和他的孪生妹妹一起作一档每个晚上都有的一个娱乐节目,他非常高兴得告诉我他们的这个节目刚刚被CBS买了——在美国,作为一个主持人,如果你的节目被CBS这样一个全国的电视网买了的话,就意味着你已经全国闻名,是非常成功的——所以他们非常高兴。他带我去看他的办公室,我又一次被震撼了:他的办公室非常大,他的工作人员非常得多。后来我就想他这样一个小的节目,他的观众量和我的观众量是没有办法相比的,但是他能够有这样一个成绩,于是我就非常希望我能过回到那个属于我的工作环境当中去。就是这样,我在那一刻认识到我还想做电视。
我就听从了我内心那个声音(我一直是那样做的)——我要再回去,我要做电视。因为做电视你只能回到你那个环境当中去你才能做,这一点还合作电影的、搞艺术的不一样:作为音乐人,你可以抛弃你的观点不讲;但是做电视人,你的新闻观点在里面,你只能在和你新闻观点相同的那个媒体里面来为他服务——这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我又回到了北京,在这个时候我和凤凰碰到了一起,我就加入了凤凰。在我加入凤凰之后,其实我还没有凤凰这个概念,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样子的。我只知道它是一个总部设在香港的一个卫星电视,我知道它的规模很小,只有几个主持人,但是我就知道我想做电视,我没有更多的想法——很单纯的一个念头:只要能有电视,去哪里都可以。于是我来到了凤凰。到凤凰的时候我们的人非常非常地少,有几个从大陆去的主持人,包括我;还有从台湾去的,还有香港总部的原来的一些同事,就这样凑到了一起。但在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们要讲这个地方大造成全国华人都知道的一个品牌,让他和麦当劳一样齐名——相信我,我从来也没有想过。但我还是很高兴,因为我又可以做电视了。
刚开始的时候就是一档很小的音乐节目,后来我回到广院(那时候我已经开始做新闻节目和一些访谈节目),有老师说:“哎呀!鲁豫呀,真好,你又开始做新闻节目了,你又开始做访谈节目了,终于不做音乐节目了,我就觉得凤凰不能那么糟蹋你!”在那个时候我觉得很好玩,因为在那个时候我的老师希望他的学生能够学以致用,能够把大学里学到的专业能够用上。但是实际上,我回过头去看作音乐节目、做娱乐节目并不是我的兴趣,跟我的志愿相去稍远,但在那个时候,它也是我的一个起点。因为你的事业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就想我们的人生,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你不可能说这段日子是我的青涩岁月,我希望这段日子我从来没有过过。我们不可能从十二岁跳到十四岁,所有的日子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我的事业如果没有以前那样一步一步的累积的话,我不会走到今天。我现在回过头去看,每一天都是很值得纪念的,对我的帮助都是非常的大。